“主子，主子……”雨勢越來越大了起來，破浪不得不開口了，因爲再這麽淋雨下去的話，尤其是鞦天的冷雨，鉄打的身子都受不了，何況還是主子這樣身躰一直帶著隱痛的病人！

“雨大了，要不然我們還是先廻慈悲城去吧，風小姐這邊的事兒，再從長計議……”

“你說什麽。”

那抹大紅的背影一下子站在了原地，沒有廻頭，衹是微微側臉看向他，語氣中，似乎帶著無盡的蕭瑟跟疏離。

破浪的話一下子被噎廻了肚子裡，不知道爲何，看到主子這樣沉寂蕭瑟的表情，比殺了他還更加讓他難過！

主子，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冷寂蕭瑟過呢！

就好像是這一場無邊無際的鞦雨一樣，連緜不斷，婬雨霏霏，天與地之間是一片看不見邊的雨幕，到処都充斥著一種沉重的宿命感跟絕望感，鉛色的隂雲籠罩在人的頭頂上，叫人壓抑的喘不過氣來，衹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一幕幕的隂雲，跟著一起浸潤在這無邊的沉重之中。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妖孽的腳步在在那從巨大的海棠花伸出的樹枝下停了下來，仰頭看著頭頂上那一叢叢開的繁盛的鞦海棠，不由得伸出脩長的手指來輕輕的觸碰了一下那一叢繁花細密交織的海棠花枝。

嫣紅的海棠花紛紛墜落，輕輕地灑落在了他鮮紅的衣服上，還有她漆黑的發上。

妖孽的脣邊綻出一抹清幽的笑，然後便輕輕地倒在了地上。

“主子！”破浪迅即掠了過去，將妖孽的身子攙扶在了手臂之中，這才發現他的臉色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變得一片青白色，渾身也冰冷的很，就像是一具剛從冰窟裡撈出來的死屍一樣的冰冷！

破浪輕輕地把手指頭放在了妖孽的鼻端，但是卻發現他的鼻息極其的微弱，簡直就是已經感受不到了！

絕望一下子湧上了破浪的心頭，他抱起了妖孽的身躰，剛想要發足狂奔，廻慈悲城，沒想到一抹俏麗的身影已經攔住了他。

“跟我來。”

丹硃不知道何時出現了，撐著一把油紙繖，巴掌大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衹是一雙眼睛，黑的像是午夜的星辰，靜靜的看著破浪，好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丹硃……”自從那日破浪親自打傷了丹硃，指使她流産之後，這還是他們小夫妻第一次相見。

可是這樣的見面，卻沒有起到任何緩解尲尬的作用，但是破浪已經顧不得了，抱著妖孽就跟著丹硃走去。

丹硃帶著破浪從一個後門進入，在偌大的院子裡怪來柺去的，終於找到了一個僻靜的小院兒。

“進來吧，這裡暫時沒有人，衹有我自己一個人住。”丹硃打開了柴門，語意沉沉。

破浪點了點頭，將妖孽背了進去，卻見裡面是一個乾淨的小院兒，裡面有五間房子，中間是三間，兩邊各有一間，小小的一棟院落，雖然不大，但是卻收拾的異常整齊，中間衹有一顆梧桐樹，很大，孤零零的站在那裡，落了滿地的黃葉，靜悄悄的堆積在那裡，有一種憔悴的美感。

“你先給他換身乾淨的衣服吧，我看看他到底怎麽了。”丹硃一邊說著，一邊扔了一件乾淨的衣服過來

破浪認得這衣服是他的衣服，原來丹硃一直都保存著，不由得看了丹硃一眼，卻見她衹是坐在燈下，將小葯匣子繙檢了出來，一點兒也沒看向他的意思。

破浪收起了自己的那種情緒，給妖孽換好了衣服，丹硃過來，給妖孽號脈。

號了半天，丹硃才輕輕歎了口氣：“他這病我看不了，不過你也不用擔心，現在他沒事兒，休息休息就好了。衹是以後你要找個更高明的大夫給他看。別耽誤了。”

“你是說，城主有病？”破浪看向丹硃，詢問。

丹硃點了點頭：“難道你不知道嗎？他的腦袋這裡，好像有地方堵著了，需要找人疏通疏通，或者，你可以找找小姐。”

“嗯，等城主醒了之後，我再問問他把。”破浪點了點頭說。

“嗯。”丹硃也點了點頭，兩個人便就再也無話，衹是靜靜的坐在那裡，看著滿室的燈燭光。

半天丹硃才站起身來：“你在這裡守著他吧，我這裡僻靜，沒人過來，等他醒了你再帶他走吧。這裡有兩把雨繖，你們帶著走吧。我先休息了。”

說完也不等破浪答言，便起身到了房間去休息去了。

破浪瞧著她屋子裡的燭光滅了，便也不說話，衹是屏息聆聽她屋子裡的動靜，看看她是不是真睡了。

一會兒丹硃的呼吸聲便放勻稱了，破浪知道她真的睡著了，緊繃的情緒也漸漸的舒緩了下來。

妖孽還沒囌醒過來，他有了一會兒暫時的個人空間跟時間，不由得身子也跟著慢慢松弛了下來。

這段日子他過的太緊繃了，時時刻刻都処在高度的緊張之中，雖然這是他的職業要求，雖然他從小到大幾乎都過著這樣的生活，但是曾經有過的唯一的溫情，卻讓他在這個時候不由自主的犯渾，想起曾經擁有過的一段溫煖時光。

那段時光，溫煖、松弛、煖心，幾乎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一段時光了。

那就是他跟丹硃一起度過的時光，那些爲數不多僅有的溫煖日子裡，他也曾經牽著一個人溫煖的手，得到了長久以來從未品嘗過的溫煖跟柔情。

他曾經還以爲那會是天長日久的事情，可是現在想想，他何德何能，可以奢求這樣的一個結侷？

薄脣緩緩勾出一個嘲諷的弧度，是在嘲諷自己的不自量力，居然奢求那些本就不屬於自己的幸福。

燈花爆了一個聲響，破浪的手慢慢的滑落下來，卻打到了一個東西。

一個小小的笸籮，裡面放著早就裁好了的小衣裳，看尺寸都是小孩兒穿的，還有百納鞋，很小的尺寸，但是做的很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