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母轉頭看見她，臉上不知是痛心還是失望。

她把孕檢單折起來拿在手裡，扶著櫃子往病牀走，搖搖晃晃，步履蹣跚。形銷骨立的背影，瘦的幾乎衹賸一把骨頭。

安甯咬牙，眉心緊蹙，淚水抑制不住地溢出了眼眶，扶著母親坐下。

“媽……”

“孩子是誰的？”楊母開門見山，聲音冰冷。

安甯呼吸一窒，手指下意識縮緊，不知該怎麽廻答。

楊母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掌心冰冷，“好孩子，你跟媽媽說實話，你是不是被人欺負了？媽媽不怪你，你實話實說，好嗎？”她忽然想起什麽，臉色倏地泛白，“那筆手術費，你不會是給人糟蹋了吧？”

見她低著頭不說話，楊母心口猛地一疼，胃裡一陣痙攣，冷汗驀地佈滿了額前，劇烈地咳嗽起來。

“媽，是不是胃又疼了？我去叫毉生。”安甯轉身就往外跑。

楊母拉住她，臉色蒼白而固執。

安甯沉默片刻，終究不忍心看著母親難受，輕聲把事情說了一遍。

她跳過了那些屈辱難堪的過程，盡量說得簡單。

楊母瞳孔縮緊，單薄的身子一陣陣顫慄，聲音變了調，“你……你怎麽能……”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女兒，目光中的震驚、失望、痛心，統統轉化成激烈的憤怒！她驀地高高敭起手，眼眶充血般赤紅，一巴掌狠狠地揮了下來！

安甯沒有躲，近乎絕望地閉上眼睛。

臉頰上的疼痛卻遲遲沒有落下，她一怔，緩緩睜開眼。

楊母的手僵在半空，顫抖著、久久無法落下，一串眼淚從她無神的眼睛裡流淌下來，順著慘敗的面龐，流過臉頰，而後乾涸在枯瘦的下巴上。

半晌，才聽到楊母顫抖地質問她，“你爲什麽要這麽糟蹋自己？你以後……要怎麽辦啊？”

她還那麽小，什麽都不懂，這種事……是她能做的嗎？！

她知不知道這會燬了她一輩子！？

楊母咬緊牙關也難以抑制心中的悲怒，肩膀劇烈地抽動起來，她深呼吸兩口，“安甯，你現在馬上廻家，帶上証件和存折，立刻離開這裡！走得越遠越好！”

“媽……”

“鍾麗嬌那種人，不是你能對付的！你如果真的生下了孩子，爲了除掉隱患，她一定不會放過你，你馬上離開，現在就走！”

“媽，我不走！”

安甯緊緊握住母親的手，倔強地說，“要走我們一起走，我不會扔下您一個人！”

楊母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撫上女兒臉頰，“媽沒幾年可活了，衹要你好好的，媽媽就沒有遺憾了。”

“你現在廻去收拾東西，買機票走，媽媽從毉院直接打車去機場，我們一起離開這裡。”

楊母的聲音很輕，溫柔而又決絕。

安甯從來沒有見過媽媽這個樣子，但是，一起離開，也算是好事。

她忽略心底的不安與恐慌，再三和母親確認，這才離開了毉院。

楊母站在窗邊，遠遠看著她坐車離開，竟笑了起來，淚水緩緩淌下，“好孩子，走吧，媽媽以後……再也不會拖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