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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1 / 2)





  “好看什么好看,不过就是比茗香白一点,眼睛大一点而已,你乱起什么哄。”蒋悦然冷哼一声,随手把手里的弹弓扔在雪地上,收回目光扭身就走:“哪里有二嫂漂亮,差远了。”

  卓安见呼风唤雨的蒋悦然不高兴的走了,连忙追上前去:“少爷,不玩了吗?您别不高兴啊,卓安给您当马骑怎么样?要么爬树掏鸟窝如何?”

  “不玩,别跟我说话。”

  方沉碧立在远处,望着蒋悦然离去的身影,彻底呆住了。那一双眼,那一句话,在她怀里翻江倒海一般,让她连呼吸都忘记了。

  “沉碧,你怎么了?眼睛可还疼?”

  马文德见方沉碧发怔,扯了扯她胳膊:“三少是蒋家的命根子,就算谁都惹得,唯独他不可。”

  人已经走了,她还站在原地,紫秋塞给她的暖炉早已掉在地上,化了一滩雪,露出黑色泥土原本颜色。

  蒋悦然只管僵硬着身子,负着手转身离开,从后院到厅堂,也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他却是走的这么艰难,走出一身的汗。

  “少爷可别不高兴,您一绷脸,小的天都塌了。”卓安也是奇怪,以他跟在蒋悦然身边五年的时间来说,能让这位大少爷脸色莫名转身就走的事情还真是屈指可数。

  他也心里奇怪,那丫头确是生的极其漂亮,尤其那双眼睛生得最好,不知怎么会眨眼功夫惹怒蒋悦然。卓安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

  进到屋子里,蒋悦然提身坐在暖榻上,倒了杯茶猛往嘴里灌。

  “少爷,这茶凉了,让茗香换壶暖的吧。”转过百宝阁子,从外室进来一个丫头,年纪十五六岁,却是生的清秀的很。见榻上的蒋悦然脸色莫名,还出奇的安静,也是惊了一跳,于是扭头去看卓安,卓安咧咧嘴,亦是一脸不得而知的表情。

  喝了满满一大杯的凉茶,蒋悦然却还觉得心口灼的厉害,像是生了团火,浇都浇不灭。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着了那丫头什么道,心头上好似给挖出了一块洞,洞里有一双眼,光滟婉转,绰约粲然,实在不知,黑与白竟能分明到如此令人灼心的程度,好似一柄短刀,精而准的插/进他心头,让他坐立不安。

  “少爷?”茗香试探的唤了唤蒋悦然,后者凌厉的转过眼,看的茗香吓得倒退几步,不敢再说话。

  “茗香你过来。”

  茗香不敢惹他,虽说面前这俊艳男孩飞扬跋扈,霸道又顽劣,可说到底却也不是个糟蹋下人,拿人不当人的主子,只是稍有点喜怒无常罢了。

  茗香不知道蒋悦然到底要做什么,只是走上前,刚和他视线一对,立马垂下眼去。

  “抬眼,看着我的眼睛。”

  茗香闻言听话,抬了眼去瞧离自己只有寸远的另一双眼,凤眼狭长,瞳仁精亮,熠熠闪光。原是双爱笑的眼,常日里容了许多种笑在内,讽刺的笑,嘲弄的笑,痞性的笑,狂妄的笑,还有皮笑肉不笑,却都与如今看来大不相同。

  她分明看见他眼里有疑惑,似乎急欲得到答案,却仍旧一头雾水。可蒋悦然的这双眼却着实勾魂,平常看着只觉得是阴柔了些,魅惑了些,贴近了一看,便觉得眼里藏了一口深井,探目过去,不由得就给旋进井里去,不可自拔。

  茗香到底也是个女儿家,与蒋悦然面面相觑了不大会儿工夫就红煞了一张俏脸,伸手掩住脸,扭过身去讨饶:“少爷今儿是怎了,奴婢这双眼到底有什么好瞧的。”

  蒋悦然的表情仍旧模棱两可,转头,眉心紧蹙,喃喃道:“到底哪里不同,怎的就这么特别?”

  卓安没问出个所以然,茗香也不知他到底着了什么魔,见蒋悦然鞋也不脱,横在暖榻上,头枕着床榻扶手,用一本册子掩着脸,也就由着他去了。

  第六章

  方沉碧的院子在大公子与蒋悦然的院子后面,地方不大,倒是种了许多的梨树,起名梨园。

  里面早就打扫一新,藕色帐帘,浅紫的缎被,鹅黄的软枕,都是崭新的,到底是富贵人家,与贫穷的方家有着天壤之别。

  “沉碧,以后这就是你的住处,晚些时候我再送过来一个丫头,以后有事你就唤她便是。”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檀木的桌椅,梳妆台,连百宝阁都是红木造的,看着既富贵又大气。

  “表舅舅,你日后还来看沉碧吗?”

  马文德笑笑:“沉碧放心,我是你舅舅,日后这深府大院的,也只有我们才能相依为命。舅舅也无子女,若不是府里的夫人寻得急,舅舅倒是想把你带回家养着。可这么一来也好,一面有着大夫人疼着你,舅舅也可日日看着你,将来做了府里的夫人,什么福都有了。”

  话正说着,门口有人进来,两人扭头看去,正是马文德家的媳妇。马婆子手里抱着许多东西,身侧还带过来一个比方沉碧高上一头的丫头。

  “怕孩子急着找人用,我就先给带了来,翠红快叫小姐。”

  马婆子身侧的丫头见了站在镜子前的方沉碧,赶紧上前,跪在她面前磕头:“小姐万福,奴婢叫翠红。”

  马婆子腻笑,走到床边放了东西,朝方沉碧走过来:“孩子,这丫头日后就留给你使唤,可信得着,是个牢靠的人。”

  翠红今年十五,整大了方沉碧八岁,生得圆脸笑眼,怎么看去都是嘴角衔笑,眉梢带笑,模样和气的很。

  “姐姐起来吧,以后还需你多照料。”

  翠红站起身,又听马文德道:“梨园里多少还需要婆子丫头的,平日里烧火洗衣都得用着,我回头再去拨几人过来。可她们到底不如翠红这么知根知底,平日里翠红也要好生照看小姐,府里待了十年,规矩你也懂的,定是要多帮持提点,小姐若是出了岔子,我可不饶你。”

  翠红面上一滞,垂头:“翠红知晓。”

  “那你且先伺候小姐休息,我还得去前院办点事。”马文德朝方沉碧点点头:“你舅妈在这,别怕。”

  “舅舅慢走。”

  马文德离开后,马婆子和翠红开始帮着打点收拾,方沉碧无事可做,便坐在靠窗的桌子边发呆。

  与马文德不同,这马婆子这人没有她男人那么狡诈,倒是一副张罗大喇喇的性子,事事上手很是利落,人也热情,方沉碧对这表舅妈还算喜欢,总觉得多了份热乎劲儿。

  还有刚来的翠红,心地似乎不坏,可瞧着也是有心眼的人,不然马文德也不放心她跟在自己身边。

  方沉碧百无聊赖的寻思,突兀地想到刚刚含春园里与蒋家三少初遇的一幕,心头猛地一紧。分明是两个人,却有着相似的眼,同样的话,让她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掀起大风巨浪。这不是他乡遇知己,而是触景生情之后,乍然撕开心底的伤口,让伤疤再度绽裂。

  “小姐?”翠红唤着愣神的方沉碧几声,她都没有反应,不禁让她也奇怪。

  翠红进府时候只有五岁,是被亲生父母卖到蒋府做奴做婢的,从小她便跟着马文德和马婆子,一直留在他们身边干活教养,直到今天方才送她来院子里伺候主子,她心里琢磨,难道马文德十年前就预备着送进府里一位小姐?

  可不管如何,马文德的心思她再清楚不过,那病怏怏的大少爷是大夫人心头的一块伤,却成了马文德站住脚跟再好不过的由头,他哪里能放得过自己算了半辈子,就指望下半辈子能吃香喝辣的人?